編後語
邱建碩
輔仁大學哲學系助理教授
曾聽聞在法國的小學生總有一次機會可以嘗到米其林星級廚師準備的食物,他們會將這個味道記在心中,長大後到米其林星級餐廳找回它。現在臺北市的小學生在四年級時可以免費觀賞一次戲劇、五年級時聆聽一場音樂會,這是否也會讓小朋友們將它們記在心中,長大後再去找回它們呢?但是,我們為什麼會想要找回它們呢?是因為它們帶來了美的印記,而這個印記促使我們再次將它重現嗎?還是一種思鄉的情懷嗎?就像我們舊地重遊,期望找回兒時記憶一般嗎?我們常以為媽媽煮的菜是最美味的,這是我們習慣的味道,這種習慣的味道讓我們感到喜悅。只經驗過一次的米其林級食物會想讓人再去找回它,這當然不是因為習慣。那是什麼原因呢?或許美食與其他的食物不同,這種美食經驗是獨特的,它雖不是我們習慣的食物,但我們不必透過習慣就得到它帶來的愉悅,而你想再品嚐的就是這種愉悅。如果讓你感到美味經驗都與愉悅有關,那麼我們是否可以說愉悅是這些食物之所以美味的原因呢?也就是說當你感到愉悅時,就會出現一種美感經驗。如此一來,我們就可以認為,當音樂會中的音樂使你產生一種和諧的愉悅,這些音樂就是美的。若這是真的,那麼會令人感到疑惑的是,為什麼不是每次出現愉悅的感覺,總是會有相對應的美感經驗出現呢?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但還有一個更根本的問題會隨之出現,美並不在於事物本身,而是在於有美感經驗的主體,如果是由有沒有美感經驗來決定一個事物是否是美。因此,不再有美味的食物,只有被感到美味的食物。
或者如徐志摩曾說的「數大便是美,碧綠的山坡前幾千隻綿羊,挨成一片的雪絨,是美;……數大了似乎按照著一種自然律,自然的會有一種特別的排列,一種特別的節奏,一種特殊的式樣,激動我們審美的本能,激發我們審美的情緒。」美根源來自於事物構成的特殊樣式,而審美是被激發的。但是同樣數大的森林,在白天時候的美到了夜晚可能就不美了。它排列的形式仍舊相同,但為什麼它不再美了呢?或許是夜晚將它的形式給遮蔽,我們認識不到它的形式,因此不再感到它美了。這表示當一個美的事物在我們面前時,我們不見得會說它是美的,因為我們沒有發現它的形式,因此它也不會激發我們的審美本能與情緒。但終究具有這個形式的事物還是美的,只是美的事物並不保證可以給予我們美感經驗而已。
什麼是美?似乎也沒什麼定論。這並不阻止我們對美的關注,我們不僅在生活中欣賞美的事物,也通過創作來創造美的事物,還有談論美本身就是一件美妙的事,衷心感謝本期作者讓我們共同沈浸在他們帶來的「美」之中。
本期「西洋美學經典的現代詮釋專題」邀請尤煌傑教授擔任專題主編,邀集了四篇專題論文以及一篇專題書評。專題論文如下:尤煌傑(輔仁大學哲學系教授),〈亞里斯多德論美感經驗〉;何佳瑞(輔仁大學天主教學術研究院助理研究員),〈存有與美術:從多瑪斯到吉爾松〉;蔡幸芝(國立臺灣藝術大學通識教育中心助理教授),〈康德天才理論的現代意義〉;何佩瑩(國立臺灣科技大學人文社會學科助理教授),〈「美」是困難的(304e)——以性別角度解讀與批判柏拉圖《大希庇亞篇》〉。專題書評:何佳瑞(輔仁大學天主教學術研究院助理研究員),〈書評:Kevin E. O’Reilly, Aesthetic Perception: A Thomistic Perspective〉。一般論著論文如下:曹勝高(東北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潘碧華(馬來亞大學中文系高級講師),〈心源論與中國文藝美學的本原建構〉;Lauren F. Pfister(費樂仁,香港浸會大學宗教及哲學系教授),“Evaluating James Legge’s (1812-1897) Assessment of Master Mèng’s Theory of the Goodness of Human Nature Comparative Philosophical and Cultural Explorations”(評價理雅各對孟子性善論之評估);吳有能(香港浸會大學宗教及哲學系副教授),〈經驗與關係性:宗教經驗的人文意涵〉;嚴家建(YAM, Kah Kean,馬來亞大學中文系高級講師),“A Discussion on the Taoist Notion of Emptiness with Reference to the Xuanzhu Lu”(從王玄覽《玄珠錄》談道教「空」的概念)。在此感謝專編的用心與辛勞,以及所有作者的貢獻,並祝福讀者們新春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