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後語
輪值編委 沈清松
臨時被邀來當差,撰寫本期的編後記。勉強答應,方才動念打開電腦要寫,舊日記憶愰然浮上心頭。彷彿之間,我又回到了三十八年前我在輔仁大學哲研所碩士班當研究生的日子。當時,我擔任《哲學與文化》第一任主編,雜誌初辦,篳路藍縷,什麼事情都得自己來。必須構想每一期內容,殷勤邀稿,客氣催稿,又在收齊當期稿件之後,加上自撰社論,編好當期,然後送印刷廠排版。當時還是使用鉛字排版的時代,而我往往須赴印刷廠校對。還記得在眾多鉛字一排排整齊環繞,辦公桌上雜亂無章的環境下,每每在校對完所有當期稿件之後,我才開始撰寫編後語。當時雖然忙碌,但活得很充實。遙想當年方東美、唐君毅、羅光……等等,都是本刊作者。現在想起來,心裡還悸動著每一期《哲學與文化》出版時的興奮,夾雜著一種莫名的幸福感。
這一感動我心的記憶再度浮現,要特別感謝幽蘭和劉千美兩位本期主編。是她們先起心動念,提出要編這一期「文化傳輸之道、藝術與美學」專題,並在本刊主編暫時空缺之際,由於我對本期內容與編輯的熟悉,特邀請我來撰寫這編後語。原任主編尤煌傑教授擔任本刊主編,辛勞多年,請辭休息,而新主編又尚未聘定。由於我對本期邀稿、審稿與提供意見方面都盡了一點力氣,加上編委群裡正好輪到我和黎建球校長在本期輪值,才使我有此重溫舊夢的機緣。
其實,辦《哲學與文化》月刊一直做的就是「文化傳輸」的工作。然而,這麼多年來,我們才首次正視這個哲學問題。這一期的《哲學與文化》月刊,第一次以「文化傳輸」為主題。按照黑格爾的術語,我們在此進入到文化傳輸的自我意識階段,也就是說,我們不只是思考與執行某一觀念,而且對此一觀念有了哲學的自覺。換言之,我們不但做文化傳輸的工作,而且對文化傳輸本身進行了哲學的反思與討論,並且聚焦於美學與藝術,顯示我們在文化傳輸中,心存美感。
本期在幽蘭和劉千美兩位教授邀請下,我撰寫了〈關於文化傳輸的哲學考量〉,對於文化傳輸的哲學基礎,無論是人性論、文化哲學與存有論,皆鎔鑄中西哲理,予以奠基。薛佛(Jean-Marie Schaeffer)〈論文藝傳輸的幾種形式〉結合分析哲學與人類學,對文化傳輸的形式加以分析,並討論其四種形式。電影理論名家雷蒙.貝魯爾(Raymond Bellour)以《星期天的約會》(Menschen am Sonntag)為例,討論電影作為當代一種文化傳輸形式與意義載體,如何透過其運鏡手法,對現代人的歷史、政治、社會文化記憶影像,進行解讀。尤西林〈藝術傳播的現代性機制及其界限〉一文指出現代藝術傳播的現代性處境,並檢討藝術傳播與國家公權關係。幽蘭(Yolaine Escande)與德尼.維達爾(Denis Vidal)的〈普世性藝術家美學問題的反思〉,以普世性藝術家為例,探討了藝術傳播最遠大的理想,走出個別文化傳統限制,獲取普世性。梵樂歐(François Flahault)的“On the Difficulty of Forming a Clear Idea of the Foundations of Western Culture”一文檢討西方學院教育體系提供的知識,何以不足以協助華人學者對西方文化基礎形構清晰而恰當的觀念,頗富跨越「東方主義」之意趣。汪文聖〈從指引歷程看神性與美──一個現象學進路〉探討海德格現象學如何透過「形式指引」,理解神性與美,並比較唐君毅對於中國圖像式語言文字的詮釋,講論藝術作品作為修道之路。蔡祥元的〈道言關係探微〉更從老子、莊子的語言哲學,提供文化傳輸以中國語言哲學基礎。劉千美的〈韻外之致:隔與不隔──中國文藝理論中詩意圖像與文化傳輸的美學問題〉,討論圖象過渡與傳輸的歷史、文化與美學問題,提供文化傳輸中的書寫與圖象以中國文學理論基礎,並論及中西文化圖象的過渡與傳輸的異趣。
除了以上九篇專題論文,本期還刊出魏明德的〈高歇的「宗教退出」說與中國宗教格局重構的哲學思考〉。宗教本是文化最深沉的層面,故與本期關係密切。魏明德對法哲高歇(Marcel Gauchet)《世界的除魅:宗教的政治性歷史》(Le désenchantement du monde)一書進行批判的詮釋,以分析中國政教關係中形成社會紐帶的構成要素,指出中國政治與宗教的變遷在本質上與西方歷史進程並無高度差異,此一觀點也有助於衡量當前國際社會的挑戰。
值得欣慰的是,本期作者來自臺灣、中國大陸、美洲與歐洲,可見本刊的文化傳輸不但有了哲學自覺,而且更進入了全球化階段。寥寥數語,略表心意。敬祝各位讀者,展讀愉快。